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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章 犯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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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章 犯病

拓跋蒼木坐在沈玉竹的對面,他剛從溪邊沐浴過,身上松松垮垮地穿著件幹凈的外袍。

沈玉竹扒人衣服一回生二回熟,扯開腰帶就將拓跋蒼木的外衣脫下來搭在他的腿上。

衣服一脫,拓跋蒼木身上的傷口就顯得醒目的起來。

蜜色的肌膚上縱橫著血痕,陳年的舊傷疤幾乎要把整個背部覆蓋。

沈玉竹原本見他行動自如,料想也都是輕傷,但眼下。

沈玉竹蹙眉看著他腰背上兩道極長的刀痕,肉眼可見地正在緩緩滲出血跡。

“這就是你們口中的小傷?”

沈玉竹明亮的眼眸如有火炬,帶著慍怒,一時間竟比桌案上正在燃燒的燭火更灼人。

拓跋蒼木忍不住心虛地低頭看了眼身上的傷痕,他皮糙肉厚的,這對他而言的確都是小傷。

他心裏是這麽想的,嘴上卻沒有說出,潛意識的求生欲讓他回避了這個逼問。

好兇。

拓跋蒼木擡手揉了揉鼻尖,“北狄物資匱乏,包括藥材,很多時候我們都是能省則省,久而久之,大家也就不覺得這種傷需要處理,大都是拿布條一裹讓它止血。”

沈玉竹想到之前見到的卓拉母女,一時沈默下來。

這對北狄而言,是個致命的問題。

奇異的,沈玉竹突然想到第一次見到都蘭時她曾說過的那番話,她只是想讓不願踏上戰爭之路的族人獨善其身。

沈玉竹發現,他好像從未問過拓跋蒼木為什麽會有逐鹿天下的野心。

他和其餘人一樣,都是這麽自然而然的就認為拓跋蒼木就是這樣想的。

沈玉竹思索著,上藥的動作也慢下來。

他重活一世便是為了幫拓跋蒼木度過劫難。

但事實上,如果對方不做北狄的首領,不再與其餘部落相爭。

憑借拓跋蒼木的能力,大可以平靜安穩的度過此生,身邊又怎會如此危險重重?

可以問嗎?若是他問了,拓跋蒼木會告訴他嗎?

可是他又為什麽會想要知道,是想了解拓跋蒼木從而更好的幫助對方嗎?

真的只是這樣嗎?

沈玉竹黑眸怔楞,明顯是在發呆的模樣。

上藥的指尖無意識的在指下粗糲皮肉上輕滑。

本就一直隱忍著的拓跋蒼木輕咳一聲,忍不住捉住他細白的手指,“殿下在想什麽?”

*

沈玉竹身體天生虛弱的緣故,他的手大多數時候都帶著涼意。

但拓跋蒼木不同,他手指的溫度很高,只是這麽一會兒,沈玉竹的手就變暖了。

“你知道都蘭他們之所以不願歸順的真正緣由嗎?”

沈玉竹終究還是選擇了用迂回委婉的方式得到他想要的答案,他認為族人在拓跋蒼木心裏的分量更重。

要重過他很多。

*

拓跋蒼木沒想到沈玉竹一副糾結難言的樣子原是在想這個,他點頭。

“我知道,都蘭一直都覺得我在沒事找事,不過殿下不是已經幫我說服了嗎?”

當時他雖不在場,但事後賽罕已將發生的事通通轉述於他。

至於內容,拓跋蒼木現下記不太清了,他只記得沈玉竹說他是北狄的一道防線,原來在殿下心裏,他這般重要麽。

沈玉竹還在這邊費心的措辭,拓跋蒼木的心裏已然蕩漾起來。

“我只是暫時說服,根本的矛盾還是主戰和主和。”

沈玉竹憂慮起來,若是北狄內部都如此不和諧,實在難以想象之後又該怎麽辦。

相較於他的杞人憂天,拓跋蒼木就顯得頗為松弛,哪怕這本就是他的事。

“殿下原來是在擔心這個。”

拓跋蒼木輕笑起來,他覺得沈玉竹著實可愛。

對方明明是個皇子,本該養尊處優才對,卻總是做出一些和他想象中完全不同的事。

“不用擔心,都蘭雖然能影響一部分族人,但她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,先前她只是覺得與我劃清界限,搬出去就可以阻止我向東夷出兵,後來發現我依舊固執後就幹脆帶走一部分的北狄人。”

“我也知道不是每個人都願意過著這樣東征西伐的日子,終日心驚膽戰地面對群狼環伺的虎視眈眈。”

拓跋蒼木想到今天看到的都蘭,對方似乎臉上的皺紋又加深了不少。

“這些我都心知肚明,所以我縱容了他們的遠離並派遣巡邏的士兵保護。”

拓跋蒼木藍色的瞳眸中映著搖曳的燭火,比沈玉竹所見過的一切藍寶石都要令人炫目。

對方的身份總讓他忘記其實拓跋蒼木也正是血氣方剛、任性妄為的年紀。

明明拓跋蒼木還未完全長大,就被命運強硬地塞進了一族之首的身份裏。

“你知道,但你沒想到東夷連劃分出去的小部落都不願意放過,所以你才希望他們認清形勢,回歸北狄。”

沈玉竹眼神覆雜,拓跋蒼木其實並不適合做首領,他對自己的族人太過心軟,這樣的性子極容易壓制不住下屬。

若是旁人,估計早在族群中出現異議聲的時候就會果斷地懲治都蘭一眾。

拓跋蒼木未必不知道如此做最好,但他做不到。

沈玉竹說完,垂眸看向被拓跋蒼木仍舊捉著的手,他將手抽出,拿出紗布準備為拓跋蒼木包紮。

有些問題他好像也不用再問了,說是被命運裹挾也罷。

如若拓跋蒼木想要庇護族人便只能去爭,否則北狄的下場只會被其餘部落蠶食。

正如朝廷一般,皇室又如何,不也被逼著和親尋求庇護麽。

所謂野心,也不過是一場求生罷了。

*

纏繞紗布的時候,沈玉竹不可避免地傾身向拓跋蒼木靠近。

他身上帶著熟悉的淺淡香氣,拓跋蒼木方才因交談而生出的些許凝重瞬間就被打散。

好香。

他們之間的距離太近,拓跋蒼木低頭就能看到沈玉竹專註地在為他的腰腹纏繞紗布。

拓跋蒼木喉結滾動。

沈玉竹肩頭滑落的發絲掃落在他的懷中,隨著身前人的動作輕拂。

他分明是一身連刀劍都不懼怕的粗糙皮肉,現在卻被這輕柔發絲滑落的觸感弄得肌肉緊繃,身子不住向後仰。

“別動。”

終於也輪到了沈玉竹同拓跋蒼木說這話。

拓跋蒼木覺得沈玉竹很是可怕,如果說在他天不怕地不怕的過往回憶中,能找到那麽點讓他懼怕的人或事。

那便只有賽罕教他讀書寫字的時候。

不,和現在也不同。

拓跋蒼木可以選擇“逃學”,賽罕拿他沒有辦法,讓他感覺到折磨的也不是賽罕,而是讀書寫字。

現在的情形,卻也讓拓跋蒼木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折磨二字。

可為何會覺得折磨?

沈玉竹分明對他沒有任何威脅,甚至算得上是柔弱可欺,而對方現在也正在為他上藥。

無論怎麽看,都對他沒有半分壞處。

想不出緣由、思緒鉆進死胡同的拓跋蒼木頭疼起來,他的眼周不斷充血泛紅,心臟鼓噪。

頭疾又犯了。

拓跋蒼木隱忍著疼痛,眼前人身上的香氣越發清晰起來,讓他不自覺地靠近。

拓跋蒼木牽起沈玉竹落在他胳膊上的發絲放在鼻間輕嗅,可還不夠。

“好了,明日傍晚再給你換一次。”

折騰了半天的沈玉竹擡頭時頭皮一痛,擡頭瞧見自己的一縷頭發在拓跋蒼木手中,他正要橫眉怒斥。

“你……”

他突然看見拓跋蒼木的眼角如同幾天前那樣變成了不同尋常的紅色。

熟悉的危險氣息撲面而來。

拓跋蒼木雖沒說話,但眉眼陰鷙,一副不讓他拿著頭發就會發瘋的神經質模樣。

沈玉竹:......

沈玉竹話語一噎,搞什麽,這人是又發病了?可怎麽發病的時候總愛聞他?

上次是怎麽安撫的來著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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